舅舅家的渔网
我快乐的童年,有一段时间是在舅舅家度过的,那段日子可圈可点,让人回味,尤其是舅舅家的鱼网家的渔网,至今还在我的脑际缠绕。
到假期我便成了舅舅家的小客人,受到很好的招待。
夏天最好玩,我每次去舅舅家几乎都能见到舅舅在编织鱼网,白色的鱼网,舅舅自制的竹针被他把玩得成了一个小精灵,在他指尖跳跃,时而穿,时而勾,白色的尼龙绳搭扣成了一个又一个的“口”字,线轮子上的线在减少,鱼网在增长,岁月在他指间踏踏实实地溜走。
夏天舅舅家的院落里散发着一股鱼腥味,舅舅家临着河,大表哥撑一支长篙,脚踏“小鹰船”身子向前倾斜四十五度左右,双手在船沿右侧的水域中一捣,长篙没入了河心,船借其力,便沿着碧波而行,大表哥撒鱼网的动作是很有诗意的,船靠惯性继续走着,大表哥立在上面,把网轻轻抖开,一扯一条白纱一样的网,切入水中,一会儿,桐木做的渔漂这里一个,那里一个,到收网时,大表哥的喜悦是明显地挂在脸上的,大表哥将网往上一逮,每张网上或多或少,或大或小,或贵或贱地都能套住几条鱼,有椭圆形的鲫鱼,有身体多黏液,嘴巴有点特殊的鲇鱼,还有价格较贵的红鲤鱼,它们被大表哥放进船舱时,鲜活得很,尾巴扑闪扑闪的,用力拍打着船舱,砰砰作响,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,溅到大表哥脸上几滴晶莹的带着腥味的水珠,几经挣扎之后,精疲了,力竭了,嘴巴一张一合的,大口喘气,大表哥自河中取来一瓢水,猛地泼向舱,鱼儿们激灵一下,电打一般,又兀自快活起来,仿佛又回到了河里。
大表哥收工时,我也已经在河边玩耍一阵子了,这时二表哥前来接应,夕阳下,大表哥扛着小船,二表哥提着鱼,我拖着竹篙,尾随其后,我们光着脚丫子,踩在松软的沙滩上,太阳将沙子晒得发烫,沙子细细的,腻腻的,闪着针尖一样各种金属的光泽,我们的脚底板被大自然的神来之手热辣辣地按摩着,感觉很舒坦,沙滩上留下了一串我们收获的脚印。到家后,我们将鱼用透气的尼龙袋子装起来,吊起来降入井内保鲜,以求第二天一大早卖个好价钱。留给自家吃的也必不可少。妗子有一手好厨艺,清炖鱼汤,青葱放其内,再滴上几滴“小磨油”进去,那个味便调出来了。有时我们还能喝到鳖汤,若放些辣椒进去,我喝了个底朝天,喝得仰天长啸,额头上直冒汗,在一旁的舅舅,看到我的可爱样,笑呵呵的,逗我开心,他自己也仿佛童心未泯。
夏天的晚上也是很愉快的,我和表哥们去河坡睡觉,一轮明月当空,阵阵凉风袭来,河里还有人在洗澡呢,月光下他们都是“浪里白条”,发出欢快的戏水声,什么是天人合一?人到了这般境界,面对如此的提问时,答案尽在不言中了,我睡到午夜时分,被表哥们弄醒,说是要给我摘西瓜去,让我看护好摊子,我年幼,我一人在河坡有点害怕,但我对西瓜的向往,战胜了对夜的恐惧,他们行动了,由于二表哥白天已经把西瓜地的地理形势摸清楚,不一会儿,他们便抱着战利品凯旋了,跑得气喘吁吁的,我们开始“坐地分赃”了,一人一个公平合理,分好后,我们火速一掌下去,就像武林高手的铁砂掌,只听啪的一声,将瓜劈作两半。慌不择路,饥不择食,没想到进嘴的西瓜有两个都还没熟呢,我们只是吃到了冒险的感觉。我人小,嘴快,第二天将偷瓜一事,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舅舅,他听后,大为恼火,当场骂了表哥们一顿,我顿然成了“小叛徒”。
晚上在沙滩睡觉有一个弊端就是得警惕下雨,有一晚,天闷热,睡到大半夜,突降雨,刚开始只是零零星星的小毛毛雨,不成大器,我们按兵不动,夜观天象,希望雨住云收,没想到过一会儿,雨却下得令人躲闪不及,我们即刻卷起铺盖,就像逃兵,溃不成军,一路狂奔,我们残存的睡意全部被雨水浇灭了.
在舅舅家住,乐趣不止这些,再例如:夏天我和表哥下地除草,浇水,种菜,忙活出一身臭汗,我的小嫩手上也整出了几个水泡,但下河一洗,疼痛和疲惫就抛到了九宵云外.冬天河里结冰,我们沿冰走,比赛看谁先走到河那边去,结过我们没走几步都折途而返.春天,柳树发芽,吐出新枝后,我们取来嫩柳条,用手一拧,只听吱的一声,柳条皮与小白棍子就松动开来,小心地抽出木棍,空洞的柳条皮便能做哨子了,掐去柳条皮一头儿外面的一层粗皮,其内留下半透明的嫩皮,再捏扁,含在嘴里就能吹了,音色因哨子的粗细而不同,细的声音很尖,似娃娃腔,粗的声音则是嗡嗡的,很厚重,似有沧桑感的老者的呻吟.
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,我这几年的打工生涯中,就连我自己的家也是最多一年回一次,回来一次也是来去匆匆的,再去舅舅家时也成了匆匆的过客,去年辞职回来,没多久传来舅舅去世的消息,我跟随表哥去殡仪馆送舅舅最后一程,我是第一次近距离注视死亡的面影,当舅舅的尸体被推进炉子的那一刻,我没有恐惧,只有悲伤,一股黑烟飘向蓝天,随着舅舅一起燃烧的还有他心爱的鱼网,那是舅舅灵魂的舞蹈,舅舅编织了一辈子的网,但岁月是网不住的,再密的网也网不住的,惟独他曾经给我的快乐和表哥们的教诲,他网住了,抖落在了人间,成了最好的遗物,供后来人凭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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